晨钟暮鼓,青灯古佛,洛临寺终日香烟渺渺,香客们络绎不绝,一片祥和。 然而,近日前来进香的人似乎都是满面愁容,步履匆匆。 不远处传来一声妇人哀叹:“下下签,每日都是下下签,这可如何是好,师父,我家大山果真没救了么?” 说着便呜咽哭了起来,哭声尽显凄凉:“常人都言洛临寺有求必应,为何如今殿内神佛不曾听到我的哭求。” 庙祝一时间无语,出声安慰妇人:“大嫂,我见你日日来拜头香,究竟所求何事?” 妇人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说道:“大师有所不知,我男人大山身体一向健壮,这几日却不知是何缘故,总是浑身发烫,干咳晕眩。 看过大夫说是肺痨,已无治,叫我们尽快准备后事。” 谁料庙祝听完,顿时双眉紧锁,敛着神色问道:“此症持续了多久?” 妇人不知何意,嗫嚅回答:“已有……三五日。” 庙祝闻言冷声呵斥:“若不是你们做了违心之事,怎会连神灵都不愿助你,大嫂,既然大夫都说无治,你且好自为之吧。” 妇人见此,浑身一震,踉踉跄跄朝着寺外走去。 庙祝望着妇人远去的身影,嘴角溢出一丝冷笑:“凡人,肉身之躯还妄想违背天命,愚蠢至极,总该要让你们尝尝后果。” 说完便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到木桌前继续解签。 这日过后,洛临寺求签的人越来越多,只因镇上怪事连连,阴雨连绵未曾停歇,还无端死了许多人。 官府派了许多仵作,都未能查出死因,只能推说天灾。 不知是谁掀起了怪谈,说是洛河镇惹了天怒,才会引起雨患人亡,惹得镇上人心惶惶。 这些死去的人有着相似的症状,先是浑身发热,接着是昏沉晕眩,最后干咳而亡,死状痛苦。 不仅如此,自打他们死后,他们的家人同样生了此病,几日功夫,竟生生绝了许多户,就连前些日子验尸的那几位仵作都犯了病。 越来越多的人得了这怪病,求医拜灵没有任何用。 有人提到了渡魂阁,自告奋勇地开口:“是啊,执素姑娘一定可以救我们,不如我们一起去求求她吧。” 众人来到阁外之时,往日敞开的大门今日却是紧闭。 有胆大的汉子上前重力拍门,使劲喊道:“执素姑娘在不在?我们都是洛河镇乡民,请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。” 院内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响,却不见有人应声,拍门的汉子这时冷汗蹭蹭,难以呼吸,仿佛无形中被扼住了喉部,轰然倒下。 身后没有人敢上前查看,一些胆小的妇人们早已哭了出来。 这时,渡魂阁终于打开了大门,一身着白衫的俊美男子随手指了一个人开口:“你,进来,剩下的人都在外面等着。” 被指的正是前几日去洛临寺的妇人,她颤颤巍巍地跟着男子进了院子,身后的大门发出悠悠地关门声。 入眼便是一片暗红色的花径,透着诡异的红光,执素就坐在那片花径内,摇着纨扇,烹煮香茶。 妇人迷了眼,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:“天作孽犹可恕,自作孽不可活,你们违反天道在先,如今还想要我怎么帮你们?” 见执素开口不善,妇人急红了眼,双腿直直跪下:“若是姑娘都不救我们,我们……我们都会没命的。” 执素闻言眸光一暗:“罢了,如今死伤无数,上天有好生之德,希望你们知错能改,今后不再犯错,现在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。” 妇人犹豫再三哭着开口:“我叫杏花,我男人叫王大山,我早就叫他不要乱吃那只野物,他偏不听,现在反倒把自己的命都断送了。” 说起这件事,杏花思绪飘了出去。 洛河镇三面环山,野物很多,她和王大山以狩猎为生,王大山胆子大,不论什么动物,只要被他猎到,必定叫杏花做成下酒菜入口。 蛇虫鼠蚁是常事,偶尔还能猎到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奇物。 杏花一开始也惶恐害怕,直到后来跟着王大山也尝了几口,口味确实与众不同,便也放开了胆子去吃。 那段日子也不知是不是野味吃的多了,杏花变得容光焕发,惹得王大山是日日心痒难耐。 一日,王大山带上了杏花给他准备的野味,背着猎剑去山上打猎。 往日太阳落山前,王大山必定满载而归。 然而今日夜幕降临,杏花都没看见王大山的身影,不禁心里有些担心。 屋内灯芯燃了一夜,王大山都没有回来,天一亮她急匆匆往山脚下跑,生怕王大山遭遇什么不测。 走到半路听到有人喊她:“杏花嫂子,大山哥昨夜可有回来?” 杏花转头看见是隔壁李家老二,便开口问:“李兄弟,你昨日可是和我家大山一起进的山,怎么他今日还没有回来?” 李二疑惑:“昨日我是和大山哥一起进的山,不过我们走到一个山洞前就分开了。” “山洞,什么山洞?”杏花惊慌开口。 李二搓着手想了想说:“大山哥在东山头发现了一个山洞,洞口杂草丛生,阴森黑暗,一望无边,我不敢进去,大山哥便自己进去了。” 李二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 看着杏花着急的神色,又小声开口:“我劝大山哥不要进去,可是大山哥说洞内说不定会有宝物,便自己进去了。 嫂子你先不要着急,大山哥猎术是我们镇上最好的,今日定能平安回来。” 杏花谢过了李二,如今知道王大山的行踪,就先返回家中等候。 直到灯烛又燃尽一夜,也没有看到王大山的人影。 杏花两日都没合眼,如今坐在院内发呆,忽然听到院门被推开,一身血迹的王大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。 杏花惊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,急忙去接过王大山手里的野物。 一只黑黑的忽闪着两只红翼的野物,吓了杏花一跳,她嫌恶地将这个黑野物放在脚下。 又翻了翻王大山的身上,发现他虽然身上有许多伤痕血迹,精神却是极好。 王大山拉着杏花神秘地说道:“你可知我今日猎的是何物?” 杏花摇头:“是什么?” 王大山眼泛光彩:“这是蝙蝠,红翼蝙蝠,是个稀罕的野物,老子打猎这么多年,才碰上这么一只,听说这野物身上到处都是宝贝。” 杏花皱眉推他:“别胡说了,这么一只丑东西,我见了都恶心,更别提吃下去。” 王大山撇了杏花一眼:“你懂什么,妇人之见,这野物吃了可是大补,你平日里跟着我吃了那么多野味,看看你自己如今是不是都变得都貌美了。” 杏花叹了口气,便起身将这只蝙蝠拎了进去,准备拾掇一下给王大山做下酒菜。 然而真看着这只蝙蝠,尤其是那两只黑黝黝的眼睛,透着寒光,让杏花直打哆嗦,不寒而栗。 她实在下不去手,只好喊来王大山。 王大山骂骂咧咧走来:“你这个婆娘,野味吃了那么多,这胆子可没见长,今日你必得多吃些蝙蝠肉。” 只见王大山大手一挥,两扇红翼便被砍掉,接着便是头,杏花实在恐慌,便跑了出来。 直到蝙蝠被蒸熟,杏花才露面,拉着王大山的衣袖小声说道:“大山,要不咱们别吃这只蝙蝠了,我心里总是不踏实。” 王大山一把推开了杏花,嗤笑:“婆娘,你不吃就走开,这可是大补之物,我今日还真吃定了,你去将那李家老二和郑家爷们喊来一起吃。” 杏花知道多说无益,由着王大山的性子去了。 今日看见的那一幕,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,她连晚饭都没吃便回房休息了,耳边似乎还能传来那些汉子们吧唧吃肉喝酒的声音。 或许是前几日未曾好好休息,杏花一觉睡到天亮,早上醒来却没发现王大山的人影,便起身去生火做饭。 然而早饭做好都没有看见王大山,杏花疑惑不已,急忙走到厅里,发现王大山居然倒在了地上,额头滚烫,呼吸困难。 就连李家老二和郑家父子都是一样的,桌上那盘大补的蝙蝠肉早已被他们混着酒下了肚。 杏花急忙扶起王大山,又去知会了李郑两家,急忙去找了郎中。 回来却发现一夜之间,王大山便有了肺痨之症,如今只是数着日子罢了。 就连那两家也是一模一样的病况,接着看诊的郎中,和他们三家有过亲密接触的家户纷纷染上了此疾。 杏花束手无策,听说洛临寺求佛灵验,便日日都去求拜,谁知日日都是下下签,就连她自己都有了不舒服的感觉。 这边李家老二没熬几天,便撒手人寰了,就连他那不过百日的小儿子都随着去了。 眼看着镇上生了此疾的人越来越多,有些人甚至熬了一天就被阎王爷唤走了。 官府派来的仵作都找不到缘由,接连被染上怪病。 又适逢镇上日夜落雨,便有了惹天怒一说,直到死的人越来越多,众人皆慌了神,这才求到了执素门下。 听到杏花的话,执素蹙眉长叹:“蝙蝠哪里是什么大补之物?你们染上的都是瘟疫,哪是肺痨。 如今趁着疫情还未曼延,嘱咐乡民们各自躲在家中,备好粮食,不可外出,直到疫情消散。” 顾不得酸痛,杏花站起身询问:“那我们染病之人可有救治之法,如今大山也走了,今后我们再也不随意乱吃野味了,还请执素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们。” 杏花强忍惧意说完后,便又重重咳嗽了起来。 执素摇着纨扇,沉思半晌开口:“你们且先回去,照我说的做,至于染病之人,解铃还须系铃人,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。” 杏花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去,白迹才开口说道:“这凡人果真是胆大,居然什么都敢下口。 如今你在此处渡劫,如若不救,由得他们去死,便是损了大半修为,不然还是我出手吧。” 执素摇头:“不必,我倒是也想要去会会这赤翼蝠王了。” 洛临寺内,香火依旧鼎盛,执素走近解签处,庙祝抬头一滞,脸色青白相交。 执素笑言:“赤翼蝠王远在深山修行,何时也喜欢掌管人间俗事了?” 只见庙祝顿时变成身着红袍的尖嘴男子,扬着手冷哼:“我本和他们无仇无怨,更无意理会人间事。 只因他们肆意猎杀野物,如今更是吃了我的娘子,今日本王只为报仇,难道执素姑娘要阻止本王么?” 执素叹息:“蝠王息怒,那些无知村民随意吃野物,如今已遭大劫,也算他们应得的报应。 但我们修行不易,不若我帮蝠王聚魂,蝠王便大发慈悲饶恕无辜的人吧。” 赤翼蝠王思忖片刻,颔首应允:“如此本王便谢过了,至于这场瘟疫情,那些吃过我娘子的必死无疑。 至于他人,明日让他们来寺内祈福,诚心为我娘子赎罪,此仇我便就此了结。” 执素心下松了一口气,虽然还是会有死伤,但如今蝠王愿意了结已是万幸,结束瘟疫的方法她已告知镇民,如今看他们了。 踏出寺外,天朗气清,一阵桃花纷飞,一缕桃香袭来,不知不觉竟又是一年春到了,这场疫情也终是该消散了…… 9 O& y; ^- q! T# `) [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故事到此结束 + \4 i! K$ ^8 G" P1 F
|